国庆节的脚步日益临近,太祖戏开幕时密集的锣声也近了。出门打工的陆续归来。村口横幅悬起,彩门搭起,红地毯铺起,喜庆的气氛越来越浓。
这次唱太祖戏,我庄空前团结。所有费用来自青年捐款。姑娘微信群也在积极行动,准备百人上路,在10月3日着旗袍、打花伞、回娘家送夜台,展示黄石庄姑娘的风采。我庄铺红地毯、敲大鼓、迎接姑娘回娘家,无人机跟踪拍摄。到那时,抖音满天飞,黄石庄姑娘将红遍全国。
要说唱戏,我湾祖上有唱戏的传统。父亲那一代人大多数唱过戏。我家母亲、父亲、二姐三个都唱过戏。我差点当上唱戏演员。读小学时,我父亲夸我长得帅,长高一点是个好小生,把我领到试戏的乐师傅面前。乐师傅教我唱: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我胆子小,怕丑,唱不出口,没选上。两个小伙伴开安、学军被选上,很神气,他们两个的拿手好戏是“抬轿”。没有道具,他们俩把抬轿的动作表演得十分逼真,上坡、下坡让观众也能看得出。母亲唱戏只是听说,大概时间久远,在我没出生时唱过。父亲唱戏,记忆深刻。父亲爱唱戏,平时在田间劳作总爱哼几句。记得他唱《乌金记》,唱得特别传神。那场戏,他是主角。穿个破棉袄,四处喊冤,没人理,让人落泪。那折剧是悲剧,悲剧易触动台下观众柔软的心。父亲那一代人中有不少名角。旦角有老鼠爷,男角顶女角,声音动作表演得像极了,看不出男扮女装。丑角有两个——早已去世的开德哥和平均哥。堂哥平均为了演好角色,经常在家中排练,并请我父亲指导。演出时一炮打响,顶的纨绔子弟抢亲演得活灵活现。开德哥是老一代丑角,他人丑背驼,是不用化妆的丑角。他平时爱开玩笑,演驼子官的角色令人捧腹大笑。我至今对他的唱词记忆犹新。每次拜台都是他出场,动作夸张幽默,一下子把全场给吸引住了。老一代小姐角色是小荷婶,人长得好,声音动听,很多看戏的冲着她而来。新一代小姐角色是我二姐、佳玉,她俩唱戏时还没出嫁。小生的名角有两个,黄朝平、黄朝胜。他们两个的老婆都是因为他们唱戏唱得好心生爱慕嫁过来的。那时候我庄可谓是人才济济,吹拉弹唱的个个出众,开勤哥一人打两种乐器,一只手打锣,一只手操钹。小孩觉得很神奇,围观。电工是三眯子哥,叫他唱戏他怕丑,电工他内行。有时唱戏突然停电,他把臭石灯搞亮,比电灯还亮,跑龙套叫上他。化妆师是我二哥朝燃,他没从过师,头脑灵光,什么角色化妆得都像。那时候队里没有什么收入,没钱买化妆品。没有画眉的化妆品,他就地取材,用灶孔上的烟墨,没有口红用红纸泡水。更神奇的是教戏的李师傅,教我庄唱戏。他虽然没读过书,不会写字,但是他肚子里装着几十本戏。他一句一句地念台词,口授高中生黄国平录下剧本,然后在湾上选角色,手把手地教他们做手脚,甚至锣响师傅也是他。老一辈人大多没读过书,不知道李师傅是怎么教会他们唱戏的。有人到台上演出时,一紧张忘了台词,李师傅躲在帷幕后小声念。搞笑的是,队长兔子哥演强盗角色,他手拿篾笊当大刀第一个出场,喊一声:杀老子是曹老大、曹老二!他把第二个出场的台词给念了。第二个出场的朝义哥没喊的,灵机一变,高声喊:杀老子是一样!李师傅躲在幕后,哭笑不得。
李师傅教的是花鼓戏。他同时教三个湾唱戏,是当红师傅。李师傅去世后,我湾请来了鄂州楚剧团的乐师傅。乐师傅教的是正宗楚剧,唱腔好听。他在湾广招年轻演员。堂哥平均、二姐、佳玉等人成为新一代名角。每年双抢结束后,我庄都有大戏上演。那时候看戏的人特别多,十里八乡的也赶来看戏,经常挤台口。戏唱得好,有人请。比如陈贵镇黄志庄、杨桥村金家庄都请过我庄戏班唱戏。
那时候,队长兔子哥唱戏,一呼百应。各家自搬大门门板搭戏台。台上是夫妻,台下是婶侄,也没人指指点点,从没闹过什么绯闻。戏也成了我庄的精神支柱,那个年代大家都很贫穷,但很快乐,茶余饭后,屋里屋外,常听见有人唱戏。社员队里出工,干活也特别卖力,不时哼几句。村上的人都想尽快把农活干完,让双抢早日上岸,唱几本戏犒劳四邻。
后来田地分到户,各忙各的,我庄的戏班悄然解散。
今天我庄有钱请戏班来唱大戏,得益于党的各种富民政策,也是感党恩。同时,也是告慰祖先在天之灵,让他们看到村庄的团结与兴旺,也让活着的老一辈唱戏人享受幸福时光,在家门口安静地欣赏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