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岁月的手掌不小心留了空隙,我一定拼命往回钻,回到小学看看那些温暖的人和温暖的事。
我就读的小学人数不多,我们的三餐需要自己带饭盒和米去学校饭堂蒸。帮我们蒸饭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阿姨,但实际上她不单单负责蒸饭,还负责做菜和给学生打菜等工作,我们都亲切地称呼她为“姆姆”。
在我的印象中,姆姆身高一米六左右,黝黑的皮肤,身材瘦削,有一双圆溜溜的双眼皮大眼睛,眼角的鱼尾纹深浅不一,高挺的鼻子下面是轮廓分明的小嘴唇。姆姆经常把头发盘起来,她习惯穿着深蓝色的斜边扣上衣,黑色棉麻布料的裤子、黑色的低跟布鞋、套脖子连体式围裙和碎花袖套永远是她的标配。
我早早就在学校寄宿了,妈妈总是不放心,担心我在学校不懂洗米蒸饭,怕饭太干我吃不下。妈妈每次送我上学遇到姆姆,总不忘叮嘱姆姆给我打菜的时候,多盛一点菜汤。之后,妈妈又叮嘱我,千万不要害羞,要主动向姆姆要菜汤。
一来二去,姆姆对我十分熟悉了。每次放学冲到饭堂打菜,姆姆总是一眼就认出我来。我递出我的饭盒时,姆姆总是笑眯眯的,她熟练地舀上一大勺菜,再给我打上一大勺菜汤,日复一日。
然而有一次,我感到非常惭愧。在家里,我习惯喝玉米粥,去到学校便时常惦记着喝粥而不想吃饭了。于是,一个周末收假,自以为机智的我从家里偷偷盛了一点玉米粉带去学校。周一早上起床,大家都开始洗米拿去饭堂蒸饭的时候,我悄悄地把玉米粉倒在饭盒里,然而估量着加水。我的心情异常愉悦,端着饭盒往饭堂走,里面的水一晃一晃的,像我的小心思一样。把饭盒放到蒸饭的大蒸笼里后,我就去上课了。
放学之后,我像一只快乐的小鸟第一个冲到饭堂。可是,特别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找到我的饭盒。饭堂慢慢变得人山人海,我开始着急了,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一直站在墙角,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同学们,心想一定是有人拿错饭盒了。眼看着同学们一个个都拿着饭盒打好了菜,我的眼睛里开始有泪珠打转。
时间过了很久,饭堂里打菜的同学已经散去,我更加不知所措了。突然,厨房后门开了,是姆姆!她以十分矫健的步伐向我走来。我害怕极了,眼眶里的泪珠瞬间滑落下来。
姆姆站到我面前,蹲下来问我:“是不是没有找到饭盒?是不是想蒸粥啊?”我和姆姆对视了一眼,又像触电似的收回目光,久久才迟钝地点点头。姆姆伸出她的手背,我看见一片红红的水泡,她却和蔼地说道:“饭堂是不允许蒸粥的,水煮开的时候会溢出来。你看,姆姆拿饭盒的时候都被烫到了。”
我的脸蛋瞬间滚烫起来,拽紧自己的衣角。“我下次再也不蒸粥了,姆姆……”我的泪珠如浪潮般拼命往外挤,声音渐渐地被淹没在泪水里。
“粥全部溢出来了,喝不了了。”姆姆拉起我的手走进饭堂后厨,给我盛了一大碗饭菜,还有一份热气腾腾的汤。姆姆摸摸我的头,叫我趁热吃,一股暖流穿过我的身体,温暖至今。
梁春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