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江是美丽的——这句话不是抄袭,不是引用,是很多到了富春江的游人,对这段曾经低调如今“网红”的江面,非常质朴的评价。
我不能说是爱上了富春江,但是真心认为它是美丽的,是那种如诗如画、如歌如梦的美丽。
是在上高中时确切知道富春江的。三十几年前,还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等现代化的资讯手段,我们的视野也很难通过“行万里路”来拓展,读万卷书的机会也并不多,很多知识,只能来自教材中比较浅显的介绍。
读高一的时候,班上转来一个插班生,我还记得他的名字,叫晓军,是我从老师办公室把他领到教室的。他自我介绍是从杭州来的,普通话的水平一时成为班上同学的乐子。
晓军被老师安排坐在我后面的座位上,同桌是文斌,他家是我家的老邻居,文斌也算是我从小的玩伴,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多了些交往。
那时我还没有去过关内的任何城市,杭州更只是课本上的“天堂”,因了晓军的关系,也因了一部分好奇,我开始去看有关杭州有关浙江的更多文字,当然也包括富春江。
年轻简单,少时轻狂,生活在沃野黑土的我,当时并没有多么的热望那些美景,甚至曾在做南北方地理环境对比的功课时,还说了一些不知深浅的话,比如冲着晓军得意地炫耀:我们黑龙江物产丰饶人杰地灵,不是你的富春江可比的!
现在想来好幼稚,一个人的故乡,哪里是他乡诱惑可轻易比拟的,就像是母亲,再如何,那是血脉相连筋骨难分。
对比同龄人,我还是幸运的,上高中二年级时,就有机会外出旅游,去了全国的很多城市,当然包括杭州。不过,当时自然是醉心于西湖美景的,也站在钱塘江边看了桥和塔,却并没有机会去细分新安江、富春江、钱塘江。而晓军也正是在那个暑假回了杭州,我便一时没机会跟有实际感受的人去分享了解江南感悟。
后来又有很多机会去杭州,大多都是徜徉西湖岸边的,还是不识富春江。
前些年,带着海峡两岸浓浓的情怀,元朝画家黄公望突然“火”了,我是那时候才知道有“中国十大传世名画”《富春山居图》的,才知道残存的《富春山居图》较长的后半部分《无用师卷》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较短的前半部分《剩山图》收藏于浙江省博物馆。两段残卷还曾合体展出,一时轰动。
可那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富春江离我依然遥遥。
前几年“十一”黄金周出游,当时预设的第一个游玩景点是千岛湖,计算了一下行程,决定在杭州和千岛湖之间找个合适的位置休息一晚。查了地图,两者的中心点,大致是桐庐。
进到桐庐县城时,我们看到了大幅的宣传画,讲着这里是中国最美的县,讲着这里有实景的富春山居图!
富春江,就这么闯到了我的眼底。
一时紧急做“功课”,按宣传选择了最具代表的江段,严子陵钓台附近的富春江。
汗颜汗颜,严子陵是哪位老先生,我也是不知道的啊!
好在现在科技发达,我立时就查到这位严老先生是汉时高士,光武帝刘秀的同学,曾过从甚密,行为不拘小节,但刘秀从放牛娃变成皇帝后,严子陵就跑到当时的偏僻所在、现在的富春江最美地段隐居起来;又在几次拒绝刘秀的高官任命后,严子陵就成了甘于贫困淡泊名利的典型,那一根从山崖上抛下来的钓线,独钓出一江清名。
有了现代化的导航设施,找到严子陵钓台并不难。手机捣鼓几下,下好了包含着船票的门票订单。工作人员在催促,说是马上有一班船要出发,于是一路小跑,登上了正要启航的船只。船上已是满座,靠在窗舷边,满江秀色撞入眼帘:山如黛染,水如浑碧,远雾氤氲,近音袅袅——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富春江最美的地段,只感觉,这段江山,当真应该在诗里在画里在梦里。
山就是子陵钓台,虽不算高,登得上去,也有些气喘,许是因为那一天正是江南中秋前最后的暑热。山顶上看江面,绰绰约约的,几叠树枝枝蔓蔓,真要是在这里守着钓竿,果然要有极佳的定力。
应该说,除了一山一江,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几乎没有跟严子陵有交集的存在了。传说当年陆羽赞过的天下第十九泉,也几近干涸。“曾因醉酒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在历史的大开大合中,自然的损毁是让人心疼的,也许这正是我们今天去凭吊流连的理由。
陆游在《鹊桥仙·一竿风月》写道:“一竿风月,一蓑烟雨,家在钓台西住。卖鱼生怕近城门,况肯到红尘深处?潮生理棹,潮平系缆,潮落浩歌归去。时人错把比严光,我自是无名渔父。”“一竿风月,一蓑烟雨”,是自称渔父的陆游的生活环境。“家在钓台西住”,借用了严光不应光武帝征召,独自披羊裘钓于富春江上的典故。以此来喻渔父的心情近似严光。
当然,陆游当时的心情,自然与我是不相同的,我本无名,何忧名累?我只是坚守那份红尘深处的寂寥。
富春江上的缕缕清风,请警醒我,也请催促我“踏万里路阅万卷书”的行程!
陶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