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锣鼓声一片,声声送旧年;年,又过年,共庆欢乐年年。”年初二回娘家,站在门外按门铃,听到屋里传来欢快、悦耳的《新春颂献》。
歌曲从父亲的老式收音机播放,一进屋,满满的喜庆气氛。那收音机已陪着父母三四十个春秋了。以前,收音机的零部件常有耗损,父亲拆开修理一下,又可以继续运转。后来,父亲疾病缠身,行动不便整天宅家,收音机成为父亲的精神支柱。每天一早,父亲让阿姨打开收音机,听听新闻、天气预报。收音机运转正常,声音依然宏亮、清晰。
《新春颂献》这首金曲,最初流行于香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如今已成为过年的“饮歌”(最喜欢的歌曲)。从年初一到元宵节,满大街都是“年,又过年...... ”我们从小听到大,不会唱都会哼上几句。
小时候在老家,每到除夕,父亲就张罗着贴门神、对联。奶奶说,过年贴门神是可以辟邪的,保佑一年顺景、风调雨顺、家宅平安。
我一直很好奇“年”是什么东西,为何要“过年”呢?奶奶说,“年”是一种怪兽,每逢除夕,它一来,百草不生,万物蒙灾。后来人们在屋里屋外张灯结彩,贴得红红火火,再放鞭炮,就可以驱赶年兽。门神看门,除夕守岁,这样,“年”就过去、远离了。
记忆中,老家过年的习俗有很多。开油锅,是过年的必备节目。“煎堆碌碌,金银满屋;油角弯弯,家财百万”。那时,我最盼望过年了。我喜欢看母亲炸煎堆、炸油角、炸蛋散。母亲是主要制作人,我充当她的小助手。
过年的前几天,母亲开始制作爆谷,这是煎堆的心馅,类似现在电影院卖的爆米花。姐姐添柴看火,把大铁镬烧热。母亲将糯米谷倒进去,用特制的大扫帚将谷粒压平、翻动。爆谷满天飞,母亲左手拿镬盖挡住,右手拿着大扫帚在底下翻炒。
母亲把爆谷放入大竹箩里,吩咐我挑出爆谷壳,并不停叮嘱我不能马虎,残留爆谷壳会影响煎堆的口感。这是个非常枯燥的活,我常常坐不住,才挑拣一会就溜出去玩。母亲站在门口,敞开喉咙大喊我的名字。我在隔壁邻居家听了,不得不又回去继续干活。有时,累了,就往嘴里塞上几粒爆谷,脆脆的,挺好吃。
除夕夜,一家人吃过团圆饭。母亲顾不上看春晚,又开始忙碌起来,炸煎堆、油角、蛋散。她用糯米粉加红糖水搅拌,并擀薄作皮;爆谷与炸花生仁加糖浆拌匀,捏成拳头大小的球状,并将薄皮包馅捏紧。我在桌子上撒一把芝麻,拿起圆圆的煎堆球翻滚,粘满芝麻。母亲用木筷子探入油锅里,试了一下油的温度,小心翼翼地把煎堆放入。炸至金黄色,就可以把煎堆捞起,放到碟里。我嘴馋,想吃一个煎堆。母亲用筷子敲了敲我的手,“警告”我不要乱动。让我把碟子端到客厅桌子的中央,说是“先奉祖先”。
我最喜欢吃母亲做的酥皮油角。母亲调配的油角馅料,特别香甜可口,有椰丝、花生碎、芝麻、白砂糖等。油角皮要做到酥脆,是有诀窍的。母亲提前炸好一大碗猪油,一边将粉、水、油搅拌,一边告诉我具体做法。我顾着偷吃馅料,“左耳入、右耳出”,母亲的话一句也没记住。至今,我始终不懂油角皮的配方比例,这成为一个永远的遗憾。不过,我也算“手巧”,学会了油角仔锁边。我把油角对折黏合,用手指轻轻地捏紧,像扭麻花绳一样牢靠。这样,油角仔无论在油锅里如何翻滚,也不会裂开掉馅料。
记忆中的年味浓浓,平淡、熟悉、温暖。父母在,家就在,就能共享人世间的欢乐年年。
卢淑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