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年春节就要到了,关于年的话题也多起来了,走在街头、超市、公园,过年的样子,在一只只灯笼、一幅幅对联、一个个正在搭建的“春节花坛”点缀下,愈发鲜活起来。可以想象,过年时,一桌桌美味佳肴,一坛坛醇香扑鼻的美酒,让每个家庭都笑声朗朗,让每一张脸都洋溢着无边的喜庆。
然而,在我心中,所有的繁华,都比不上一个朴素的、香气扑鼻的“籺”,糯米,花生,绿豆,简单的搭配,碾粉,揉搓皮,填馅,上木印,蒸,简约的工艺,却锦绣万千。记忆中,做籺并不是一件简单随意的事,小时候人们还比较穷,只有过年或者谁家有大喜事的时候才会做,来之不易,而最珍贵的就是从前温暖幸福的记忆,妈妈的味道。妈妈已远赴天国,再也不能亲手为我们做“籺”了。将逢佳节,倍加思念。
这两天,独坐茶室中,茶香袅袅,我仿佛又回到小学五年级的那个冬天,记忆中,那个冬天特别冷。春节前三天上午,邻居们的灶台已经飘起“籺”香,随着寒风,正一丝丝的飘进我的家里,让我兄妹几个不由得有些羡慕起来,但也不敢过多流露,怕妈妈为难,因为我们知道妈妈大病初愈,没有太多力气准备年货,做“籺”就更不敢想了,因为那是更大的力气活,怕妈妈的身体吃不消。
“哥。妈妈去哪啦?”弟弟突然然问起来,是呀,妈妈去哪啦,正在我们几个互相询问的时候,妈妈肩上背着一个竹篾袋回来了,脸上带着疲惫地笑。我们异口同声问妈妈干什么去啦?妈妈轻轻回答说,碾米粉去了。我们一听,就知道妈妈要做“籺”了,我们不用羡慕邻居的孩子啦。
于是,我们兄妹几个高兴的忙起来,妹妹帮妈妈收拾桌子,准备揉搓米粉,准备馅料、炊具,我和弟弟则搬来小竹梯爬上邻居家的木菠萝树上摘叶子,然后拿回来清洗、晾干。从早上忙到下午,一个个“籺”通过妈妈灵巧的双手,木印的成型,妙不可言的出现在眼前,我们几个小心翼翼的用木菠萝叶垫上,再小心翼翼的整齐的摆放到簸箕上,帮着妈妈抬到厨房,再放到锅里开始蒸熟。我们几个在热切的盼望中轮流不停地往灶里加柴,把火烧得旺旺的,湿润的蒸汽弥漫在厨房。隔着锅盖,我们听着开水在锅里沸腾的声音,想象着“籺”在锅里的样子。
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火烤的红扑扑的,连妈妈有些苍白的脸也红润起来。一炷香燃到一半的时候,妈妈让我们熄火,她打开锅盖,把已准备好的红颜料,用手指点到每一个“籺”的中心,在热气的作用下,红颜料像一朵朵小红花一样,润开在白色的“籺”皮中间,漂亮极了!待稍稍冷却,妈妈马上给我们每人拿上一个,我们接过来后,哈着热气,迫不及待地放到嘴里,美美的咬一大口,瞬间,“籺”香充溢着我们的口腔,妈妈看着我们高兴的样子,也拿起一个,幸福温馨的感觉在我们心头暖暖流过。
因为妈妈身体的原因,我们做的并不多,但也够一家人过年这几天享用和接待客人了,只是没有更多给亲戚朋友送了。往年妈妈身体好的时候,从腊月二十就开始准备,洗簸箕,洗木印,准备米粉、馅料,一般在腊月二十八、二十九开始,到时有些邻居,亲戚朋友也过来帮忙,大人们边聊家常边动手制作,小孩们则在旁边追逐嬉戏,大一点孩子会趁小一点孩子不注意,偷偷的往他的鼻子上抹一点干粉,白白的,有点像戏台的“奸臣”,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就这样,在一片片的笑声中,年味慢慢浓郁起来。
由于环境的变迁,生活方式、工作方式的改变,许多家乡的风俗习惯无法延续。久而久之,再加上很多年货都可以购买,体现形式都是现成的食物或用品,没有制作过程的参与,没有情感倾注,没有故事或者情绪“加持”,自然就没有什么“味”了。
就拿“籺”来说,虽然现在很多酒楼饭店,街边摊档时常都可以吃到,款式更加精致,馅料也更加丰富多样,但是,就是没有小时候的味道,没有妈妈的味道。说起味道,其实就是感觉,吃的就是一种仪式感,一种情怀在流淌。自家制做,全程参与,一样样材料,一道道工序,从准备到吃完,有时候长达半个多月,时间积累绵长;每家做完后,亲戚邻里间互送,我家的花生炒的脆,他家的绿豆做的糯,二姨家的加了椰丝,幺叔家的五香肉特别爽口,大姑家用芥菜叶包着,可以一起吃,林林总总,让你吃过不忘。你来我往间,亲情、友情就厚重起来,这样的年味怎能不浓郁呢?!
我想,我必须找一个老师傅学习做“籺”的手艺,逢年过节,回到老家去,和弟弟妹妹们,或者假期时间宽裕的时候,邀几个同事到家里来,大家围坐在一起做“籺”、吃“籺”,在品尝美味的同时,又增进了亲情、友情,何乐何不为呢?
在亲手制作中,更有意义的是,可以把这种岭南两千多年饮食文化结晶带回家庭并传承下去;在体会“籺”由一种粗粮演变成今天的名小吃的历史进程和时代变迁的关系中有所感悟,从而更加珍惜今天美好的生活!
李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