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家桥镇北边的一个小村落,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清粼粼的麻川河,给予了我太多的滋养和欢乐。春天,两岸虬劲苍老的枫杨和杨柳,耐不住春风的几番催促,纷纷冒出新芽,去赶赴春天的盛会。几场春雨后,河床又上涨了几分,清澈的河水倒映出绿茵茵的一片,像是春姑娘用新绿描绘群山时不小心滴落的颜料,在水里洇出一幅流动的画。夏日傍晚的麻川河却是一片沸腾的景象。余晖映照下的小河,是我们孩提时的水上乐园。那在对岸石壁间回响的笑声和飞溅的水花,一直闪耀在我记忆的长河里。
家乡的山川草木,烟岚云岫,是永远看不够的风景。或许我本就带着这样的草木气息,山水已入我的灵魂。
毕业后我被分配在黄山林场,位于谭家桥茶林场。这里素有“小上海”之称。之所以有这个称谓,是因为这里曾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如火如荼的“上山下乡”的上海知青安置点(1986年以前隶属上海市农垦局)。近万名知青被时代的潮流裹挟着来到这里,将青春和热血播撒在这片土地。这里,从一队到十六队,都曾留下了知青们奋斗的印记。
1996年底我刚到林场时被分配在十一队(1987年林场已划归黄山区人民政府)。这里如其他连队一样都是红砖砌成的房子,一栋两层楼和几排平房卧在山林中。初到这山长水远又偏僻的林场分场,工作被落实的那一点喜悦,瞬间被孤单、失落、迷茫的情绪填满。林场几万亩大山除了林海便是茶园。茶季来临,一大批茶工进山来,林场职工也要全员参与到制茶工作中去。曾有一年茶季,我们沿知青修的118林区公路上到更远的八队工区制茶。山路十八弯,一路颠簸而上,来到海拔七八百米的山顶盆地,一呆就是一个茶季。山上设施简陋,晚上还要熬夜制茶,艰苦可想而知。这里更加与世隔绝,却能触摸到更多知青岁月的痕迹,一些斑驳的墙上还留有模糊的字迹和标语。住在二三十年前知青们曾住过的红砖瓦房里,隐隐似乎有一种精神穿越时空在感召着自己。再看茫茫大山,青山不语,茶树无言,却见证着过去的艰难岁月,我这点苦又算什么呢。释怀之余,便又觉这山中自有山中的妙处。能吃到高山溪涧里才有的冷水无鳞鱼,喝到最香醇的高山毛峰茶,能爬更高的山,看更远的景,享受大山独有的馈赠……
相比寂寥单调的山中岁月,茶林场的街上倒是热闹多了。这条街以前号称黄山“淮海路”,听父辈们说七八十年代相当繁华。街道不长,商铺、饭店、商场一应俱全。尤其是商场,货源来自上海,县城百货公司买不到的商品这里却有,如上海宝石花手表、电视机等上海老牌电子产品。我工作那会,街道虽没有了当年的繁华,但偶尔去商场买些上海风味的饼干和小吃感觉也很不错。街道两旁是四季皆可入画的法国梧桐树,一排排五六层高的红砖楼房林立于两侧,这里能感受到与别处截然不同的海派风情。
除了品不尽的山水之韵,家乡还有厚重而深沉的红色文化。寻淮洲、方志敏、粟裕率领的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与国民党军队曾在这里展开谭家桥战役。黄山军博园纪念馆里,一件件珍贵的红色文物,让我们看到硝烟弥漫的岁月里,红军战士们的艰苦卓绝和矢志坚守!藏在大山深处的聂家山,曾是中共皖南地委的驻地。有“打不死的刘奎”之称的红军将领刘奎的妻子李明就是这里人,刘奎领导的武工队和游击队曾在这里战斗过。家乡这片红土地,传承红色精神,赓续红色血脉,将红色文化和旅游融合发展。
小时候总幻想着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看过都市繁华,游历过名川大山,却终觉还是家乡这片山水最抚我心!而家乡以黄山为笔,以麻川河为墨绘就的新时代山水画卷,已成为更多人的诗和远方!
徐翠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