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到了腊月,我总是格外想念老家,乡愁时刻萦绕在心,这乡愁与童年时的记忆纠缠在一起,总是催促着我回乡的脚步快一点,再快一点。
腊月里的乡愁与年集有关。小时候总是记得,每年到了腊月,父亲会对着墙上的日历感叹:“真快啊,又要过年了。”这感叹中有对时光飞逝的无奈,也有要准备忙年的兴奋,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可盼的时间多着呢,似乎喝过腊八粥没几天,小镇的年集就拉开了序幕,父母隔三差五就会往小镇跑一趟,我总会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母亲买糖果,我就有机会先品尝两颗;父亲买鞭炮,我可以趁机会选自己喜欢的小摔炮;母亲买年画,我就可以大着胆子多要一两毛钱,在年画旁边的小书摊上,替自己选一本小人书。那时没有去过更远的地方,小镇就是我们小孩子们眼中最繁华的世界,也是那时春节前永远也逛不够的地方……
腊月里的乡愁与美食有关。我从小爱吃甜食,童年时却只有逢年过节才可以多品尝一点甜。腊八粥是甜的,二十三祭灶时的糖瓜是甜的。此外,母亲总会赶在除夕前蒸出几锅干粮来,这时的干粮除了日常的馒头,还会有花卷、糖包、豆包等不同的花样。我最盼母亲蒸豆包,因为母亲会提前把缸豆泡好、煮熟,再把提前准备好的蜜枣洗干净掺到豆子里。材料准备好了,母亲就拿一把铲子反复铲、压这些豆馅,再用筷子反复搅拌,直到它们全都变得烂软如泥。一直守在旁边的我,这时赶快递给母亲一把勺子,母亲用勺子盛一点馅儿,放到舌尖尝一尝,再把勺子递给我,让我尝尝够不够甜。缸豆和蜜枣本来就已经很甜,母亲还放了一些白糖进去,味道当然超甜!母亲看我积极打下手,会专门再多盛两勺豆馅给我吃,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奖赏,舍不得一口吃完,这一点点儿豆馅够上慢慢品味半天,这也是我童年时关于“甜”的特殊记忆。
腊月的乡愁与逝去的亲人有关。小时候盼过年,除夕晚上在自己家吃完饭,我就会慌忙跟在姐姐后面,一路小跑去奶奶家。奶奶这时也吃完了饭,笑眯眯盘腿坐在坑上,一看到我们来,就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五角或一元的零钱,笑着说:“又长了一岁!”爷爷也会端出炒花生、熟板栗等好吃的零食,装满我和姐姐的小口袋。大年初一一大早,我和姐姐又会跑去住在村子另一头的外婆家,在那里我们同样可以得到压岁钱和不少好吃的零食,外公对我们尤其慷慨,总是把挂在里屋房顶的大竹篮摘下来,把里面各种好吃的摆满一桌子。如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已先后离去,他们住过的老屋再也无人居住。每年回到故乡,走过这两处空空的院落时,我的脑海中回忆着昔日的热闹,今昔对比,便觉得内心也变得空落落的……
有人说,乡愁是回不去的思念。对于我来说,腊月是格外思乡的季节,就算故乡的有些亲人不在了,我也会抽空回去走一走,因为血液里流淌着对故乡故土的热爱,也因为只有回到故乡,我才可以更好地盘点这一年走过的路,反思自己心路历程的初衷,这样的回归会唤醒被岁月尘封已久的生活激情,也让我汲取到鲜活的力量,然后再次向着故乡以外的地方出发,走向新的春天……
张军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