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我在娘家小住。我们住的老小区，老年人居多。老人们经常聚集在一楼的活动室，有打麻将的，有做健身操的，有靠着墙根拉呱晒太阳的，时光在这里走得特别慢。
去年新搬来一对老夫妻，老太太姓杨，老先生姓李。杨老太太每次来活动室，都用轮椅推着李先生。听说他俩退休多年，没有跟儿女同住。近几年李老先生因糖尿病引起的并发症导致走路困难，出行要靠轮椅。原先他们住的老厂区家属楼没有电梯，出门回家都很困难。去年寻到我们这个老小区，带电梯，地处市中心，购物就医都方便。
这个李先生虽说坐轮椅，但精神矍铄，会好几种乐器。听杨老太太说，李先生年轻时在厂里当工人，业余时间接触了音乐，学会了简谱，只要看到谱子，他就能哼出旋律。看别人吹吹弹弹，多看几遍，他就会了。萨克斯、笛子、电子琴、口琴样样都会。逢年过节厂子里有文艺汇演，总是少不了他的独奏。
老人们在活动室打麻将，李先生就坐在旁边静静地当观众。等他们打麻将疲乏了，李先生就献上一曲。今天，我有幸亲耳听到被母亲赞叹不已的李先生的口琴演奏。形状像巧克力糖块的二十四个小方格整齐地排列在淡黄色的外套里，吹口的上方和下方都有铜制簧片。李老先生缓缓举起口琴，优美的旋律就弥漫开来，初冬的暖阳洒在他的脸上，就像华丽舞台的镁光灯一般。
开头的曲目我叫不上名字，只觉得曲调优雅自然，像清风徐徐地飘过来，时而柔和，时而高昂，仿佛清泉自山涧叮当，奔流不息。
他接下来吹的曲目《暖流丝丝》，勾起了我的回忆。这是香港1987年放映的电视剧《母亲》，讲的是单身母亲独自养大三个儿女的故事，里面有感人的亲情，也有动人的爱情。让我至今难忘的是英俊帅气的男主角坐在路边护栏上认真吹口琴的迷人样子，琴声里有伤感，包含温暖的力量。过去这么多年，剧情已经不清晰了，却发现主题曲还在耳边萦绕，在内心深处流淌，实在美好。
而这位李先生，完全将活动室当成了舞台。他用琴声诉说着过往，演奏着悲欢。他神情专注，双目有光。这一刻，他不是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而是乘着音乐的翅膀在飞翔。他的老伴微笑地看着他，目光里有初恋的情深深雨蒙蒙。活动室里，只要音乐起，老人们就停止拉呱，脸上泛着微微的笑意。
音乐，平息了喧嚣，安抚了人心。生活有了音乐的陪伴，每个日子都柔情弥漫。感谢李先生带来的小小音乐会，让我们享受到岁月的安稳静好。
作者：蔡随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