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湖,作为阳新人,是有许多话题的。阳新有“七山二水一分田”之说。阳新除了有广袤的大山之外,最多的,就是水了。因为阳新濒临长江,有45公里的河岸线,又有80公里的富水河,所以在阳新278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遍布着众多的池塘、湖泊。
和长江的激情澎湃与大海的浩瀚无边不同,湖泊的恬静、淡雅,是另外一种景致。从温庭筠的“湖上微风入槛凉,翻翻菱行满回塘。野船著岸偎春草,水鸟带波飞夕阳”,到白居易的“湖上春来似画图,乱峰围绕水平铺。松排山面千重翠,月点波心一颗珠。”诗人的笔下,无不赞颂着湖山的幽静,湖水的柔美。而阳新的湖光山色,更是值得诗人赞赏的。
阳新有闻名遐迩的国家4A级景区——仙岛湖;有候鸟的栖息地——网湖湿地保护区;有城东明珠——莲花湖公园;还有富水蔡贤水库和众多大小不一的池塘。它们在装扮着阳新的同时,还在滋润着阳新的肥田沃土,给阳新人民带来福祉和荣耀。
而作为富池人,我对家乡的猪婆湖,却有着别样的情怀。
猪婆湖又叫朱婆湖,《兴国洲志》叫它夹节湖,也有人叫它大口湖和舒婆湖。但是在当地人的口中,叫它猪婆湖的最多。这一称呼,大概是因为很多年前有人在湖里发现猪婆,或者是湖的形状像一只大肚逸地的猪婆而得名。
猪婆湖东南方处在富池镇丰山村和港下村境内,西南与枫林镇接壤。有数据表明,在水位达到22米的时候,湖泊面积有两万两千多亩,这应该是猪婆湖的最大面积了。猪婆湖的权属分配是,富池镇六成,枫林镇三成,排市镇一成。猪婆湖在富池镇与枫林镇之间,按所在辖区占地面积来分配,是合乎情理的。但是远在百里之外的排市镇,也占有一成,这就让人感到不解了。我也是怀着疑惑,向老人打听了之后,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原来在很多年以前,猪婆湖湖主的女儿,远嫁排市,临行之前,女儿对着父亲哭诉,夫家多山,既无水田又无鱼塘,女儿以后靠什么生活?父亲慈爱,便把猪婆湖送一成给女儿,作为陪嫁。这个约定也得到后人的承认,一直延续至今。
猪婆湖最早是一个天然湖泊,三面环山,北面连接富河。大坡的河港,大岭山的山洪,都归集于此。长江富河一涨水,更是涨满秋池,让猪婆湖大得一望无边。早先,猪婆湖的北岸,是没有堤坝也没有水闸的。湖水连着富河,每到年底退水的季节,便用拦网拦住出水口,等到湖水退去大半,就开始在湖里放下濠网。由于是天然湖,猪婆湖的鱼味道特别的鲜美,价格也特别的便宜,到上世纪六十年代,一担鱼只卖一块钱,挑多挑少全凭力气的大小。
在起罢几轮网之后,就要宣布“罢湖”了。四邻八乡的人便可以下湖捕鱼,共享上苍的赐予。
等到湖水退尽,湖滩上仿佛是在一夜之间,齐崭崭地冒出了满湖的青草来。那牛羊猪群,一个个地扑向湖里,鲜嫩的湖草,把它们一个个撑得肚饱腰圆,主人拉都拉不回去。
种庄稼的人急匆匆地赶来了。一弯镰刀,绑在长长的木棍上,打草的人便不用弯着腰了。镰刀过处,湖草便齐刷刷地倒下一片,身后的人忙不迭地往箢箕里装。湖草挑到田塍上,一把一把地抛到田里。田里早已站了一排妇女,她们手搭着肩膀,用一只脚往泥田里踩草。这可是上好的肥料,泥田会被沤得黑黑的。等到湖水再涨起来,这满湖滩的湖草,就成了鱼儿的美食了。
到后来,猪婆湖进行了围湖改造。再后来,猪婆湖被外界发现了,猪婆湖的鱼就供不应求了。随着通信的发展和道路的通畅,捕鱼也不用等到退水干湖,有了渔网,想什么时候捕鱼,就什么时候捕鱼。有了汽车,想送到什么地方,就送到什么地方。这个时候,人们就开始想着怎样提高产量,怎样追求效益了。猪婆湖的承包者们,就开始向湖里投放鱼苗,原生的草料不够吃,就整车整船地向湖里投饲料。这些办法很奏效,当年投下的鱼苗,当年就能长到十几斤重。
因为有了优美的湖山环境,猪婆湖的湖边,又建起了旅游度假村,建起了大型的养牛场,牛粪直接排放到湖里,按当时的新潮名词,叫立体化养殖。只是这样一来,原本清澈的湖水,变绿变浑了。远远地,就能闻到湖面上漂来的一股怪味。站在水边,能看到水中漂浮着绿茸茸的微生物。那打起来的鱼,看起来肥硕,吃起来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难以下咽。
2012年10月1日,《湖北省湖泊保护条例》颁发之后,全省开始了对湖泊的保护,猪婆湖被列入网湖湿地保护区;随着《湖北生态保护红线》的发布,又被列为全县唯一的猪婆湖花骨鱼国家级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区。县政府遵照条例精神,对猪婆湖和周边环境,进行了治理和整改:
鸡笼山金矿在猪婆湖屯围的尾沙库,已经停止了排放,并进行了库面封闭和表面复绿;度假村被无限期地停工;大型的养牛场也被撤除,另外选址重建;猪婆湖不再对外承包,而是改由农业投资公司负责管理,再也不打鱼,再也不向湖内投放饲料,更不投放催长剂了。随着这一套措施的实施,猪婆湖在一天天地变清一天天地变亮了。这还不算,水管部门还会定期地来取水样,进行检测化验。如果发现水质变劣,便要追究责任人的刑事责任。猪婆湖又重返了“天养”,还多了一个“人放”。
秋后的一个下午,我驱车沿着湖边的水泥公路,前往猪婆湖兜风。
汽车经过新湖,走过杨家山嘴,便到了那静谧的湖边度假村。此刻,度假村前已经长满了荒草,还没有来得及盖上琉璃瓦的水泥屋顶,经过雨水的冲刷,已变成了灰白色,屋后的香樟树,郁郁葱葱,参天蔽日;汽车驶过养牛场,原来镌刻着大招牌的围墙已经拆除了,办公楼已夷为平地,养牛棚也不见了踪影。
我继续前行,一直把车开到高高的尾沙库旁边,才停下车来。
这里,应该是猪婆湖的腹地,是看湖景的最佳地点。此刻,湖面上风平浪静,万亩猪婆湖坦荡无垠。从伍家坝的树丛里,一前一后飞出两只水鸟。不远处的水面上,突然发出“哗”的一声,有条鱼翻了一下尾巴,激起一团水花,漾起一阵波澜……
尾沙库下的草丛里,传来轻微的细语声。原来是两个钓鱼人蹲在岸边,一边抽烟,一边低声地说话。不知是谁说了句什么有趣的话,两个人吭哧吭哧地笑了起来。
此刻的猪婆湖,真的是“湖光秋水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湖对面那道低矮连绵的山峦,在茫茫的湖水和天际间横亘着,像女人额上的那道柳叶眉。只是被眉笔描得过于浓重,成了青褐色,显得更加凝重,更加醒目。
今年的夏天比往年都要酷热,都要漫长。但毕竟已经过去了,现在天已凉。湖面上的风吹到身上,只感到阵阵寒凉,闻不到丝毫的异味。湖里也早已没有了巡逻艇,湖面平静得像镜子一样。蓝天倒映在湖面上,白云在不疾不徐地行走着,走得飘飘逸逸,走得端端庄庄。
作者: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