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的冬初,我都会去巴溪洲看芦花。
第一次去巴溪洲,纯粹只是无目的地游玩,知道湘江上有这样一个江中之洲,就想去看一看。
可一踏洲上,就惊呆了,“夹岸复连沙,枝枝摇浪花。”夹在亲水步道和江水之间那道绕洲的芦苇,高擎雪白的芦花,在微风中摇荡,在阳光下闪烁,似绒缎轻盈,似冬雪纯白。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芦花。曾经读管桦的《小英雄雨来》,就被开头的描写迷住了:“晋察冀边区的北部有道还乡河,河里长着很多芦花。河边有个小村庄。芦花开的时候,远远望去,碧绿的芦苇上像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风一吹,鹅毛般的苇絮就飘飘悠悠地飞起来,把这几十家房屋都罩在柔软的芦花里。因此,这村就叫芦花村。”美丽轻盈、洁白梦幻的芦花,从此在我心里扎下了根。
眼前的芦花,更让我激动。我一直以为,芦花与芒花差不多。我出生在小山冲,一到秋天,田头山脚,芒花便这里一丛那里一簇,小孩子拿来玩耍,我们最喜欢举着一支芒花满世界奔跑,看那毛绒绒的芒花飘飘悠悠漾开去,无比开心。我们还喜欢拿芒花戏弄小伙伴,趁小伙伴不注意,将芒花伸入他衣领挠几下,吓得对方以为进了毛毛虫而弹跳不已,我们便开怀大笑。
可眼前的芦花,岂是芒花可比的。芒花的秆子纤细,芦苇的秆子如竹子一般,高大挺拔,还有一个个的竹节。芦花的花束也是芒花的好几倍大。更主要的是,这如长城般连绵不断的芦花,给人震撼的力量。
忙不迭地拍照。总觉得,无论从哪个角度与芦花拍照,都无法拍出芦花的完美;又觉得,无论怎样拍,全景,特写,每一帧照片中的芦花,都是独一无二的美丽。
累了,在凳子上坐下,让激动的心平复,让迷幻的头脑清醒。
叽叽叽、咕咕咕、喳喳喳,远远近近的芦苇里,鸟声此起彼伏,不是站在枝头的引吭高歌,而是居家的天伦之乐,或聊家常,或逗孩子,随意而温馨,率真而甜蜜。我不由得感叹,芦苇丛,鸟的天堂。
沿着亲水步道往南走,转过竹林,我震撼了!整个洲南,全部是芦花的世界。
白,茫茫的白,仿佛突然闯入大雪纷飞银装素裹的北国,茫茫然不知所措。微风吹来,白色如波浪般层层漾开,又仿佛置身无边的大海,在阳光的照耀下,晃得人眼花缭乱。
也许是因为轻盈,也许是因为高高举起的飘扬,白,实实在在摆在眼前,却总让人缥缈,朦胧,梦幻,“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芦花之中,隐隐现出一弯拱桥,桥头,一株高大的乌桕,披一树火红,乌桕红绡剪,芦花白雪铺,万白之中一树红,神来之笔。
游人很多,孩子跳跃,老人缓行,年轻人惊呼。
描着漂亮妆容,穿着鲜艳服饰,是专门来与芦花合影的;三五好友结伴,挥舞各色丝巾,是与芦花比飘逸的;更多的是如我一般,随性走,随手拍,虽然满眼皆白,似一成不变,但移步即景,处处有韵味,步步皆独特,让你会心,让你心醉。
一群满头银发的老人,正摆着各种姿势,不停地让一位大爷拍照,如菊花般绽放的笑容,在芦花映衬下,更显慈祥,那映照阳光的银发,与芦苇共白头。
听旁边一位端庄的女士不断啧啧称赞:“太美了!以前也见过一丛一丛的芦花,没觉得美。没想到,这里的芦花,连成片,形成海,一眼望不到边,便美得人头晕目眩。”
是呀,量的积累,产生质的飞跃。芦花,没有花的芬香,没有花的形状,没有花的颜色,抱成团,连成片,产生规模,形成气候,就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产生摄人心魂的魅力。
这就是量的积累,达到一定境界,产生质的飞跃。花如此,生活中的其他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站在伸向江中的亲水平台,眺望江面,蔚蓝的江水,微波粼粼,远处的轮船,缓缓驶来,白色的鸥鹭,一会儿掠过水面,一会儿飞向天空。蓝蓝的天上,飘着大朵大朵的白云,倒映在江水里,一时让人恍惚,是芦花飘上了天空,还是云朵浮在芦苇上?
作者:吴丽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