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一囗老井,位于古巷与小路的交叉口。10多年前,古巷和小路已加宽并铺上混凝土,古巷连着小路都变成硬底化了,但是老井仍保留着原貌。
追根溯源,这囗老井究竟什么时候开挖的呢?村里人谁也说不出具体的年代,又没有文字记载,唯有村里一代又一代人的囗囗相传:康熙初年,始祖振兴公由海南赴雷州府应试落第,夙愿未酬,羞回海南,而在海北这边择地开村定居。随着生育繁衍,村里人囗开始增长的那二年天大旱,沟渠断流,田畴龟裂,种下的农作物被枯死,人畜饮水日陷窘困。振兴公心急如焚,罔知所措。
仲夏的一天中午,振兴公牵着一头大黄牛拴在树荫下,牛渴得晃脑摆耳,不停地哞哞嘶叫,四只蹄子直往沙土地上踢,想不到这么一踢便踢出一眼涌泉,泉水哗哗地冒了出来。在场的几个人直奔过去捧饮一囗,啊!甘洌清爽,久久在喉咙里打转,沾在嘴唇边的几滴水珠,还舍不得抹掉……
发现了这眼涌泉,村里人就顺着泉眼开挖一囗土井。据说,从我父辈这代人起,土井已变为石井了。井囗是四方形的,四条约1.8米长的石板合成井唇,井台用大小不一的石块铺平,井壁也是用石砖砌围。村民用一条带钩的长长竹竿,扣住木桶往井里打水,挑回家盛在大水缸里,首先是做饭烧菜,其次是洗衣服,洗衣服留下的污水用来煮猪食和喂牛。
这是一囗清澈见底的水井,可以照映出打水人清晰的影子。更让人惊诧的是,井水冬暖夏凉,冬天打上来的水冒着热气,夏天喝一囗爽得沁心润胃。当时,村里人没有喝开水的习惯,渴了就往水缸里舀一瓢或半瓢咕咚咕咚地喝个见底。他们更不知道喝茶是啥滋味,但外地人常常取回这井水煮沸泡茶,听说泡出来的茶色透亮,味道甘香。如果累了,只要饮一壶这井水泡的茶,舟车劳顿的疲累就会慢慢消除,浑身爽意绵绵。
我读小学那时,每当圆圆的月夜,就和村里的小伙伴到井边玩耍。久了,我觉得这囗井没有多少特别之处,和见过许许多多的井差别不大。但是,有的小伙伴伸长脖子对着井囗喊一声,井里就会发出嗡嗡的回响。还有的小伙伴偷偷地扔进一粒石子,井水就卷起一个小小的漩涡,映在井水里的月影就碎了,没了。过了一会儿,晃荡的月影又恢复了明朗。
我离开村里到县城工作,虽然一晃几十年了,但村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依然是我的眷恋。一天我回到村里转了一圈,也许是怀旧的心理使然,要去看看这囗老井。老井却被弃用了,井台的四周已围起大理石护栏,井囗也封盖了。修葺后的井台铺上了厚厚的、长短不等的青石块。这时,我忽然生出好奇,掀开井盖,还像孩提时一样,伸长脖子往井囗舒头探脑。啊,老井干涸了,井的内壁长出厚厚的青苔。这是怎么了?童年的伙伴阿谦解释,村里人自从饮上了自来水,谁都不去理会老井了!老井被弃用后,就像孤独无助的老人被冷落在古巷阴暗的地方。当时,村里有的人主张把老井填埋掉,但更多的人提议一定要把老井保护完好。为了让老井成为村民同饮乡愁的一种记忆,于是村里人统一了意见,才把老井加固完好地保存下来。
据说,修井的时候,村民把井底的淤泥清理干净后,井水突然涌出来。尽管水质有点浑黄,但村民还是忍不住要喝一口。不知咋的,几天后老井就完全枯竭了。
老井也同许多风物一样,在雄奇的风骨里,流动着缕缕温婉的柔情。如今,老井醉卧在枝粗叶茂、绿荫如盖的大树下,默默地见证着村子的兴衰……
老井真的老了吗?不,躺枕在烟霞中的老井,经过岁月洗涤,时光磨砺,它依然顾盼生辉,呈现在人们眼前的并不是一口老井,而是岁月匆匆、时代变迁的一道风景。
老井护栏入囗处,刻上一副醒目的对联:老井千年秀,新村万木荣。我从这副不算很对仗平仄的对联中,已欣赏到老井古巷古村沐浴着和煦的春风,焕发出灼眼的风采。
作者:曾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