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会游泳,只是为了能登上玉东湖的那一个小岛。
那是位于游泳基地的一个荒芜的小岛,上面没有建筑,只有树木杂草等一些原生态的动植物,和游泳爱好者搬上去的简易桌椅。
我曾到过贵港东湖的小岛。贵港东湖里的小岛上有石达开的高大雕像和仿古建筑,人们还特意修了一座长长的桥将小岛与陆地贯通,游人穿梭着从桥上登岛观光,如此波澜不惊,连鞋子都不会湿。
相比之下,玉东湖的这个小岛,是如此的孤傲不群,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却恰恰符合了我那遥远的想象和期许。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读到这短短几句诗,当时还在读初中的我,是如此地震撼,《三国演义》仿佛也因这开篇词而被赋予了别样的光芒,在我小小的内心植入了对诗词、地理和历史特别的偏好。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为了寻找诗词中的“江渚”,我养成了阅读地图的习惯,河流发源于哪一座山,往哪蜿蜒而去,河流中间是否有“江渚”,都是我乐于研究的范畴。
我很庆幸自己能在广阔的玉东湖里,惬意地主宰着自己的沉浮,虽“渺沧海之一粟”,但经过不懈努力,手划脚蹬,穿过一大片宽阔的水域,终于登上了小岛,无须借助桥梁和船只。
这是一片远离尘世烦扰的清静之地,四周水波茫茫,看不到往来船只,除了不远处偶尔有游泳爱好者系着漂流袋划过,时常人迹罕至。
往东看,是不远处五彩田园的石山群,不乏青翠俊秀,但双峰对峙的鬼门关也矗立在那里,唐朝诗人杨炎“一去一万里,千之千不还。崖州何处在,生度鬼门关”的诗句,让多少人胆战心惊,对鬼门关心生敬畏之情。
往西看,近处是玉林园博园的标志性建筑——五彩飞阁和彩虹桥,赏心而悦目,远处则是云天文化城,那是全国单体建筑面积最大的文化建筑。
往北看,远处是巍峨雄伟的大容山脉,是南流江的源头所在,近处则是鹿首岭上圆形的气象台穹顶,我想那一定是能与宇宙天体对话之地,很多玉林市民都喜欢在这个山顶上观看日出。
往南看,则是广阔的田野、村庄,以及徐霞客也流连忘返的水月岩和龙珠湖了。
我坚信,《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中的渔夫和樵夫,必定是在这样的一个小岛上,隔绝了尘世的忧愁,离开了陆地的羁绊,屏蔽了人群的纷扰,烤鱼就着浊酒,谈诗词,论历史,聊人生,何其乐哉……
仍然清晰地记得,30多年前,年幼的我曾无助地站在桂平县(现为桂平市)白沙圩郁江渡口边,那时夕阳几近沉没,但江水依旧微红。父亲带着我从玉林出发,匆匆转了几趟车,却终究未能赶上最后一班渡船,我和日夜思念的母亲、八十多岁的爷爷仅一江之隔,却无法见面。当时我心想如果自己会游泳就好了,现在想起来也未免太天真。最近,忆及往事,我写下了自己第一首七绝《归乡渡口吟》:
山村满是祥和景,江水皆承故里情。
日暮横舟能否渡,堂前耄耋泪珠盈。
通过这首诗,不少朋友才发现,在高铁给人们带来便捷生活的今天,这白沙渡口竟然能保持50年岿然不动,只是排队过渡的汽车接龙越来越长了,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事物的发展总是不平衡,有快有慢;人生的道路也总不平坦,有起有落。写下《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杨慎,从明朝正德六年的状元及第,到被皇帝杖责罢官、谪戍云南,其起落之大何尝不令人惆怅叹息?
然而在诗词的世界里,也只有经历这样或那样的波折坎坷,才能拨开云雾见天日,才能让自己的精神世界、让自己的文学作品更为充盈和深邃。
即便在一帆风顺的生活里,也从不缺乏勇于创造困难历练自我的平凡英雄。常在玉东湖游泳的人群中,就有曾经横渡琼州海峡的勇士将近10人。还有玉林男子姚兵,乘无动力单人皮划艇从玉林南流江云天文化城段出发,一路南下,历时9天,划行约230公里,于近日成功登陆北海外沙桥上岸。姚兵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呼吁大家保护玉林美丽的母亲河,当然也包括玉东湖,以及玉东湖中这个美丽的小岛,因为玉东湖就位于南流江的上游。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而今,玉东湖的水越来越清,周围的环境越来越美,在玉东岛上举目四望,化用唐代茶圣陆羽的一首《六羡歌》,最能表达我此时的心情:
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
不羡朝入省,不羡暮登台。
千羡万羡南流水,曾向玉林城下来。
作者:杨贤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