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节气,预计中的雪如约而至,纷纷扬扬落在古城、山乡的每个角落,雪不大,但气温下降得厉害,寒风凛冽之中,峰峦、田野,树木、房屋披上了一层薄薄白雪,绿松红枫、天青河川和着满眼银装,这是一个美不胜收的江南童话世界,也是每个徽州人的梦里老家。下雪了,意味着印记里最美、最好、最为期盼的“年”也就不远了。
母亲坐在沙发上,脚伸在电火盆上,时代的变迁,往昔徽州冬季烤火特有的火熥,其热源也从炭火换成了绿色的电能源,干净、安全、方便,两腿之间夹捧着一个竹簸箕,簸箕装着母亲在地里自种、收成的黄豆,手一捋拨开黄豆,仔细地将里面瘪的、坏的挑拣出来,嘴中念叨着:“又快过年了,没几天该做年豆腐了。”因受今年夏秋干旱天气的影响,簸箕里的黄豆,没有往年的滚圆饱满和色泽光亮,但母亲挑得很认真,心里也很高兴。是啊!每逢过年,大家团聚,子子孙孙围在母亲身边,吃着她老人家为之精心准备了好几个月的花生、瓜子、冻米糖、年豆腐、地里自种的蔬菜……母亲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豆腐,我的最初记忆,是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我还不满10岁,母亲在琳村小学教书,也是一个快过年的日子,母亲张罗着准备年货回老家金山过年,豆腐则是年货的重要部分。那时豆腐需要凭票在渔梁的老豆腐店购买,周边十里八乡仅此一家。在一个天寒地冻的凌晨,估计也就3点多钟,因童趣使然,母亲经不住我的央求,带着我走了几里路赶到豆腐店,此时这里买豆腐的队伍已有10多米,我跟着母亲排在队伍中,天可是真冷,我一边不停地跺着脚,一边眺望着蜗牛般前行的队伍,轮到我们购买时,望着台面上洁白如玉、数量已不多的豆腐,母亲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我对年豆腐最深刻的记忆,从一碗心中飘香久远的豆花开启。就在我和母亲凌晨赶往渔梁老豆腐店买年豆腐的第二年,改革的春风吹拂着祖国的大江南北,生产队进行了田地包产到户,那时小姨还未出嫁,外婆领着小姨在责任地里种了些黄豆,岁稔年丰,应该收成不错。又临近过年,在外公外婆的指导下,小姨在房子的天井中架起了大木桶、压榨框、摇滤架,当天天空下着鹅毛般的大雪,先行浸泡数时的黄豆经过碾浆、滤渣、烧煮后,放入大木桶加入少许盐卤,搅匀后盖好木桶盖。这时,小姨叫在旁一直看着的我们去拿碗,她则在院中的花钵里摘了几根葱,洗净在刀板切成葱花,找了些许前两天杀年猪熬油留下的油渣切成碎末,而后,掀开木桶盖,用葫芦制成的瓢在木桶中一搅,顺手一带,将已形成的豆花用瓢盛入碗中,豆花之上小姨淋了少许酱油,撒上了葱花和油渣碎,笑盈盈递到我们的小手上,我们迫不及待地用勺子放入嘴中,唇舌之间鲜嫩、绵软,豆香直抵喉腔深处,妙不可言,味道可真美啊!
这是我记忆深处永远无法忘怀的珍馐美味,天井里飞舞的雪花和摇着滤浆网的小姨,是我对年豆腐最美的记忆。
作者:汪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