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中旬,回老屯去看父母。我是在那里出生和长大的。从我出生以来,村子的规模没怎么变化,四五十户人家。一条小河由北向南穿村而过。村子向北约一里路,是海拔六百余米的山脉,东西走向,如一道大屏风,为小村遮挡住冬季寒冷的西北风。村子的东面和西面各有一道山岭,早在六七十年前,这两道岭就已全部开垦成耕地。村民的房子掩映在树丛之中,多数是高大的杨树,也有榆树、柳树和其它果树。
这样的村子在东北地区很常见。为什么说最美是初秋呢?在我看来,初秋时节,有几样特征最鲜明。
植被覆盖最大化。由于耕地开垦充分,除了坡度过大的山峰生长着自然林之外,村子周围全是玉米地。进入八月份,秸秆完全伸展开腰身,稠密的叶子遮盖住脚下的黑土。如果是庄稼全部收割后的冬春季节,到处都是裸露的耕地,也就失去了生机盎然之美。
蔬果最丰富。农家的菜园春夏秋三季有菜,尤以初秋菜品最多,脆黄瓜、嫩豆角、紫茄子、绿辣椒、西红柿、生菜、香菜、茴香、菠菜等等,应有尽有。葡萄、海棠、苹果等常见的水果也陆续成熟了。走进菜园,眼睛享受五色之美。
河水最旺盛。村子里蜿蜒的小河,发源于北山脚下的一泓小泉。山泉水面只有八九平方米,泉水上涌缓慢。故乡一般春季少雨,往往到五月下旬以后雨水才逐渐多起来,经过一个夏季的降雨,小河的流量最大程度得到补充,水势比较春季恐怕增长不止十倍。初秋来到河边,明显感觉到河水流动异常欢快,河床里的砂石都被冲洗得干干净净。此时,来到河边,洗衣服、洗瓜果,哪怕仅是弯腰洗洗手,也让人神清气爽。
天空高远而纯净。东北的气候就是这样,一入秋,空气的透明度马上提高。近处的田野树木青翠碧绿,远山则呈现淡蓝色,天空是明净的湛蓝色。夏季里灰蒙蒙的水汽完全不见了,云朵被蓝天衬托得更加洁白。这一切总让人想起色彩明快的风景油画。
我的父母在小村生活了一辈子,见证了小村的今昔。四十年前,我还在上小学。村民住的都是泥草房,泥草房虽然造价低廉,但是要保持耐用,必须年年秋天扒炕抹墙修整房草。父亲是村里出名的勤快人,每天都把房前屋后收拾得干干净净。每到秋天,父亲总要把家里的两间草房整修停当。父亲的勤快也深深影响了我的做事风格,无论家里还是工作单位,我都喜欢干净有序。
那时,村里的路都是土路,春天一开化,满路泥泞,外出最让人发愁。任你怎么小心,走这样的泥路,鞋上裤腿上总是弄得面目全非。全村人都吃同一口井里的水,还记得小时候,父亲每天从三百多米外的井往家里挑水,步步上坡,特别费力。村里的小河虽然流量不大,大人过河不算太费力,但我们每天上学的孩子,过这条河却经常弄湿了鞋袜和裤腿。到了夏天,一场大雨过后,河水瞬间猛涨,河面最宽处达到四十几米,河水裹挟着泥沙和浮枝败叶咆啸着横冲直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此时别说我们小孩子,即使是大人也不敢涉水过河。
如今的小村多美呀!泥草房完全退出了历史舞台,父母家的两间草房也早已翻盖成了三间宽敞明亮的砖瓦房。秋天里,父亲再也不用为扒炕抹墙苫房而奔忙了。村里的土路早已修成了笔直的水泥路,无论什么天气,走在这样的路上,鞋子总是干干净净的。家家吃上了自来水,挑水只存在记忆当中。那条小河呢,在主要的河路交叉处,分别修起两座坚固的水泥桥,人们再不用为过河而苦恼了。
站在老家的院子里,仰望天空湛蓝悠远。田野里庄稼长势喜人,预示着又一个丰收季即将到来。父母虽已年过古稀,但精神头儿十足。母亲忙着和面烙饼,父亲忙着在菜园里采摘鲜嫩的生菜、香菜、菠菜和葱叶。这顿饭是烙饼卷菜、菠菜汤,吃得人满口生香。我在手机上经常欣赏以前出版的年画和宣传画,当时画家们想象的美景,很多已是今天的现实。回望过往,饮水思源,这一切变化源自我们赶上了好时代,我确信故乡明天的美一定超乎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