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所房子,面朝一条河。门前小溪蜿蜒,屋后山坡舒展,篱笆环绕的院落有一块菜地,旁边还整出一口鱼塘。
我把菜地拾掇得齐齐整整,有模有样,比农家兄弟的还要规整,连杂草都找不出几根。菜苗长势旺盛,青溜滴翠,棚架上爬满了青幽幽的瓜豆藤蔓,像一面绿意盎然的墙。鲜活油绿的菜苗招来了虫子,我不打农药,只用手捉,用烟熏。 亲朋好友开车过来,跑到菜地自己动手摘菜蔬,溪边戏水玩耍,顺带捞了点小鱼虾,返回时带走一些绿色放心菜,脸上笑意盈盈,看得出玩得心生欢喜。
鱼塘里悠游着一些鱼,我在池塘边可以呆上好半天,看水草自由生长,看鱼儿快乐游玩,我给鱼们喂些青草和瓜果之类。天气晴好,塘墈上支起一把遮阳伞,我坐在下面钓钓鱼,鱼竿伸向水面,静待浮漂的消息。醉翁之意不在鱼,任由思绪在水里曼妙神游。偶尔,浮子动了,先是微微颤动,试探性的,估计鱼儿在咬钩,当浮子开始下沉时,我轻快地扯起钓竿,一条土鲫鱼就从水里冒出来,活蹦乱跳。玩累了,后山坡上还有一群土鸡鸭,三两只黑山羊,我去看看它们快乐不快乐。我跟鸡们鸭们打打招呼,聊聊天,给它们喂点好吃的,知道我才是真正的主人,它们很高兴,很乐意跟我玩,它们快乐,我更快乐。
庭院树荫下摆张椅子,泡杯清茶,躺下来随手翻几页闲书,好一派书生意趣。阳光打枝叶间洒下来,稀疏的光影斜披在身上,柔柔的,暖暖的,不疾不徐,刚刚好,阳光混合着乡间草木和泥土的味道,芬芳的气息很好闻。望向天边,光影飘忽,云朵游移,白云苍狗的影像,触动我敏感脆弱的神经。我想起此生的际遇与遭逢,感动了,清泪涌流,不去管它,任泪水在脸上恣意纵横。
奇怪,过了“耳顺”的年纪,我竟然还在做着这种田园梦,这梦说起来好像并不复杂,可想要变成现实却并不简单。
我孤独地行走在人头攒动的街市,看熙熙攘攘来去匆匆的人群;首尾相接蚁行往来的车辆,如一只只旱鸭子被急流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我试图挣扎着摆脱窘境,结果发现,一切努力都只是越陷越深。这个世界,相比从前的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纷繁驳杂。
我找到家在农村的朋友帮我看房子,那种乡间闲置的旧房子,土砖的也行,买下来再设法翻修或重建。我的想法,儿子并不见得支持,说想法倒是很美好,可农村毕竟是农村,没有城里的功能齐全,现实点咯。我不以为然。他还年轻,或许有些事还想不明白,搞不清人生的来路与归途。
向往田园,我一直在努力,从来没放弃。我要找到一处理想的田园,带上我的老伴,住下来,一起安顿好渐渐老去的身心。
终于,机会来了。伴随着夏日的暖阳,一早去郊游,这地方紧挨着一条河,一湾碧水绕村而过,远山层峦叠翠,烟岚飘忽;周遭土地平旷,绿植繁盛;村庄交通阡陌,鸡犬相闻,成片的田垄方圆有型,瓜藤菜蔬欣欣向荣,井然有序像士兵排列的方阵;果木园林分布于山坡田畴,如同一张星罗棋布的大棋盘。放眼望去,溪流潺潺,田园诗画,旷野里鸟语花香,千里莺啼,有风从山岗吹过来,竹摇松摆,树影婆娑。“万家灯火萦愁退,千里江山入画来。”一幅生机盎然的乡村图景映入眼帘,仿佛走进了现实版的“世外桃源”。 朋友介绍了当地一幢闲置民房,双方很快达成了出让的意向,我迫不及待地将它买了下来。
从开始到现在,沉醉在缥缥缈缈的田园梦中。可即便如此,我也要把梦想推向某种诗意的高度:松间竹林下,坐看云起时,晓烟散去,霞光掩映,弱柳扶风。在白云飘忽的映日碧空下,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展翅高飞的鸟儿,凌空蹈虚,看风云际会,人世沧桑;抑或,化身一尾水中散步的闲鱼,相忘于江湖,了无挂碍,自在逍遥。山间清风徐来,耳畔蛙鼓蝉鸣,从此,红尘浊浪惊扰不到清净无尘的内心。
作者:龙文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