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桃红旗电影院,坐落在老城区建设街附近,她的南边500米是原沔阳县大礼堂,北边500米是汉江,东边和西边是密密匝匝的民户,有纵横交错的小街小巷,如建设正街、建设南街、竹货街、共青路等,因此她仿佛是藏在深巷中的女子,不能轻易被人发现。
如果你从武汉来,在东桥长途车站下车,你必须穿过许多街道和巷子,才能到达红旗电影院。她的附近,菜场、百货店、食品店等应有尽有,上班的、买菜的、坐在家门口聊天的比比皆是,这是一个十足的城镇居民生活图景,红旗电影院就是这图景中的最灿烂的风景。
像许多老式电影院一样,红旗电影院门前一侧有几个小小的洞口,那是售票窗口,还有若干电影海报,室内空间呈椭圆形,有上下两层,可以容纳1000多个观众。这个典型的中国式建筑,比起维也纳的金色大厅,威尼斯水城的西式古典建筑,不知要逊色多少,但她却是小城人们精神的寄托之处,情感的栖憩之地,艺术欣赏之所。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十年动乱,正如漫漫黑夜,像诗人顾城那样寻找光明的人一样,小小仙桃城的人们也在极力寻找着光明,红旗电影院的建成恰如光明的到来。因为人们在沙漠中徒步了十年,因为人们的精神荒芜了十年,因为电影是一场及时雨,在人们的生命里凝聚成一处春光,一缕春色。
所以有人说,小小的红旗电影院,是小城人深巷里的精神寓所——
工作累了,聊天腻了,家里的菜吃厌了,人们就来到这深巷中的电影院,品味中国式的文化大餐,于是,电影院有了消除疲劳,满足性情的功能。
年轻人,追求罗曼蒂克,花一毛钱买一张电影票,夹在书里,送给男友或者女友,于是电影院成了约会的场所,爱情升起的地方。
年长者,追寻逝去的岁月,老夫老妻,双双出入,看一场电影,构筑一片晚霞的灿烂。
有朋自远方来,没什么好的招待,请他看一场电影不也是很快乐的吗?家人团聚、朋友聚会,看一场电影,成为时尚。
和老婆吵了架,一时呕气,就溜到电影院,看场电影回到家,老婆的气也消了,也可能就免了皮肉之苦。
孤独者,看破红尘,在汉江边跃跃欲试,突然想到还有一个红旗电影院,于是一场电影挽救了一个生命。
1979年开始,我在小县城上了两年学,老师经常组织我们到红旗电影院看电影,就像当年解放军进南京城一样,学生们都是排着整齐的队伍,浩浩荡荡,开进红旗电影院。当时的电影大约属于两类,一类是革命故事片,一类是伤痕故事片,还有少量译制片。电影的教育作用是独有的,同学们在那里学会了做人的原则,处事的风格,为人的准则,因此后来都成为仙桃改革开放的重要力量,成为仙桃经济腾飞的见证人。
红旗电影院,仙桃曾经的辉煌,曾经的温馨港湾,曾经的历史见证者,你是我青春岁月里的一条不老的河流,任我游泳嬉戏;一曲美妙的音乐,任我倾听玩赏;一棵伟岸的古树,任我攀援,向上,向上。
可是,在某个秋天的傍晚,我独自前往幽幽深巷中的红旗电影院,发现她已经被拆除,被开发成住宅楼了。我独自站立很久,秋风萧瑟,秋意绵绵,无尽的回忆激荡心间,耳边仿佛传来阵阵电影音乐和电影台词……
一个世纪结束了,一个建筑被拆除了,这是历史的必然,是历史的进步。我们可以回味,回味是一种幸福,但我们不可以有流水落花式的叹气,新陈代谢是规律,长江后浪推前浪是必然。我们理解、欢呼,我们希望家乡越来越美好。
●印保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