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20世纪70年代,那时候穷啊!油盐不足,肚子还填不饱。
但是我在六岁的那年,父亲便把我送入了学校去读书。懵懂的我十个指头都数不清,就这样开始了我的读书生涯。那时的孩子们都是放养的,没有人管教,不像现在的孩子,更谈不上金贵。父亲望子成龙的心情,那时我不能懂。
在学校里,我就是个长着三头六臂的不安分的学生,头脑里想着什么就干什么,心思不在学习上,但成绩不差。记得有一次上语文课,是需要背诵的,老师交代,在下课之前必须能背下来,让大家朗读。我哪能听得进去,就在下面开小差,和同桌嬉闹起来。老师看到了,非常气愤,喊道:“你给我站起来,背诵课文。”读了十多分钟的我,居然完整地背诵了下来,虽然不是那么流畅。老师随口说了一句话:“你调皮是调皮,但脑子还是挺灵活。”孩子总归是孩子,老师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让我老实了好一阵子。也让我记了他一辈子,邓太慈老师。其实,教育我的老师对我都挺好的,对我的忠告是,脑子还行,需要把心收一收。这话传到我父亲耳朵里,他认为我有希望,对我严加管教。桀骜不驯的我,最终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我的小学生涯。
夏收了,广袤的大地一片金黄,沉甸甸的稻子压弯了腰。农民收获的时节到了,他们脸上露出了灿烂的久违的笑,肚子能饱了,有饭吃了,多收的稻子也能卖钱,贴补家用了,但也预示着,劳碌辛苦的日子到来了。
凌晨四点父母亲就喊我和姐姐们起床,而母亲却更早起床把饭做好了。匆匆吃过早饭,我们要走五六里崎岖不平的小路,赶到田间时,天色已朦胧亮。挽起裤管,走下田埂,在父亲的带领下,我和姐姐们奋力地挥动着镰刀收割稻子。看到亲人们汗湿的衣衫,太阳照耀下脸上闪烁的汗珠,我手上的血泡,小腿上沾满的黑色淤泥,我一屁股坐在了田埂上,歇息起来,父亲冲我吼了起来;“你姐她们没歇,你是男人还能偷懒?”无可奈何的我又开始劳作起来。近晌午时,我们终于把稻子收割完了。没有休息,父亲开始带着我和姐姐们打捆稻子,要挑到距离田一里多远的公路上拖运回去。父亲特地给我捆了几个四五十斤的小捆让我挑。我颤抖着双腿,全身衣服汗湿沾在身上,双肩压得红红的,我的眼泪都快要流了下来。一路走,一路歇息,谷子掉落了不少。父亲却还在催促着我不要停下,“快走,中午更热了。”挑第二担的路上,我稚嫩的肩膀终于不堪重负,皮磨破了,血流了下来。我丢下担子,开溜了。父亲在我后面紧追着骂我,要打我。
稻子收完了,庄稼人没有停歇,紧急着耙田插晚稻秧。午饭后休息,父亲叫我去湖边把家里的大水牛喂养一下,牛吃饱了好耕田。我把牛牵到湖边喂养,看到同村的小伙伴们在湖边游泳,我想都没想,就加入他们,嬉戏起来。父亲喊我,哪能听到。父亲很愤怒,拿着牛鞭沿着湖岸追打我。但我就是不上岸,父亲是旱鸭子不会水,也拿我没办法。
年少任性的我,不服父母亲的管教。在学校不听从老师的教育,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结束了我的读书时光。
长大了,步入社会,尝到了生活的种种艰难。结婚后,我做了父亲。看到儿子不听话,不认真学习,我把他摁倒在床沿,用扫帚打他屁股,我没有心软。之后,我心痛了好多回。天下父母打孩子,都很违心,棍棒之下出贤儿,只希望他能有出息,成为人才。当年我没懂,但我亲爱的孩子们能懂吗?希望他们都能明白。
现在,年过50的我在社会摸爬滚打,经历了很多。做过生意,当过包工头,当过施工队长,为公司打工,当过项目经理。在村里人眼里,比我的老父亲略强一些。我想老父亲是欣慰的。他儿子虽然学业未成,但也小有成就,人也变得成熟了。
写至此,我的眼睛湿润了。在晶莹泪花中,我仿佛又看到严父,在晌午的湖边,拿着牛鞭追逐着打我,怒骂着我……他想改变我骄纵任性的坏脾气,要我好好学习,博取功名。而我终究没能体会父亲的苦衷。现在,他老了,却还在省吃俭用,竭尽全力地帮助我们,更使我悔之尤甚。唯更加勤勉,才可稍释重负。
我深爱我忠厚、勤劳、俭朴、诚实的父亲,愿他永远健康!
作者:彭易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