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有自己的专属记忆。无论一首歌,一部电影,抑或某个场景,某件物品……均能把思绪带回过去岁月,重温人生中的美好与感动。
怀旧算得上文化人的共性。青年时代起,对文学怀有敬重之心的我,就有意识地将一些心爱的物件珍藏起来,无论时代如何变迁,都不曾舍弃。
书房中一只深褐色的大竹篮,是我藏品中年代最久的物件。童年到少年,我随爷爷、奶奶和父亲居住在祖辈生活的山村。奶奶年纪大了,视力也不好,无法下地劳作,陪着还没入学的我留在家里。奶奶除负责家人的一日三餐和收拾家务,就是挽着大竹篮领我去流经门前的小溪洗衣服。找一处能用棒槌捣衣的石块蹲下,就依次从竹篮里取出或灰或黑的衣物,一边翻来覆去地槌打,一边在清澈的溪水里反复浣洗,拧干抖开后随手铺晒在溪边绿意葱茏的植物上。直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奶奶才从家里挎起空竹篮和我去溪边收取晾干的衣物,带回家放在床铺上一件件叠好收入衣柜。那个时候,我总爱捧起带有余热的衣物罩住脸面深深吸气,温热的香气沁人心脾,奶奶说是太阳的味道。
后来我长大成人,爷爷奶奶也先后离世。父亲在处理山村那栋老屋和家具的时候,我带走了那只陪伴奶奶多年的褐色竹篮。无论我后来到了哪里,大竹篮都装着我童年的记忆和对奶奶的深切怀念,陪伴我闯荡天涯,在挫折中给我力量。
青春的岁月像条河,无尽的往事汇成歌。在如歌的岁月中,一把上海东方乐器厂出品的敦煌牌和弦口琴,至今珍藏在我的书橱里。银灰色的电镀外壳包裹着24个晶莹剔透的绿色小方格,在鹅黄色的小桔灯折射下熠熠生辉。它承载着我与音乐结缘的一段往事,是我早年学习歌词创作的美好见证。
上高中时,在学校举办的一次庆典上,有位女同学兴致盎然的演唱了一首据她介绍,是由她在厂矿工作的父亲作词的歌曲。“普通人也能写歌?”这不禁让端坐在台下的我惊愕不已。后来竟也悄悄拿起笔学写歌词,期待着某天自己的词作也能被人谱曲四处传唱。
给我创作启蒙的是袁因老师,他当时负责编辑县里一本名为《林花》的内部文学刊物。我们相识于一次“编读往来”活动。在袁老师的指导下,我的歌词得以在报刊上发表。后来他介绍我加入了湖南省《野菊花》歌词学会,相继在《野菊花》《百灵鸟词刊》等发表多首歌词作品。当词作《妈妈,我要走上疆场》被音乐人刘武华谱曲并获得湖南省地州市歌舞汇演二等奖时,迅速在我县掀起一股热潮。不仅被录制成磁带早晚在县广播站面向全县人民播放,还成为众多热血青年的传唱曲目。作为词作者的我,更是每逢聚会就必须演唱的歌曲。碍于并不悦耳的歌喉,我去百货公司买回了一把敦煌牌和弦口琴,一番练习后,最终派上了用场。每次参加活动,我都随身带着这种短小轻巧的简便乐器,一次次应邀吹奏自己作词的歌曲,收获阵阵热烈的掌声。在人生青葱的岁月里,口琴奏响快乐的生活。
尽管收录机早已不是生活中的奢侈品,却在我的家里和心里永远占据着一席之地。
第一次见到录音机,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上小学的我,有个快板节目表演得较为出色,被推荐到县广播站录音。被工作人员领进录音室,只见一个大部头的黑色机器平放在一张宽大的桌子上,像个中型行李箱。两个磁带盘跟家里的汤碗一般大,而红色的磁带足有成年人的大拇指那么宽。面对“黑色行李箱”,高度紧张的我反复录了很多遍才算过关。走出录音室的时候,头发和衣衫均被汗水浸湿……
改革开放后,收录机进入百姓家庭,形体上也有了很大程度的改变。尽管父母当时的月工资才五六十块钱,五交化公司出售的日本三洋牌便携式双喇叭收录机,每台价格高达360元,可他们还是凑钱买下了一台。晚饭过后,父亲打开收录机上的收音功能,一家人围坐一起收听新闻,然后放入全家喜爱的越剧或流行歌曲磁带,一边欣赏乐曲一边谈论家常。我们常用收录机录下很多难忘的场景。如家中来了亲戚或朋友,就用它记录下当时的欢声笑语和即兴演唱的歌曲,留下一段美好回忆,其乐融融。
如今,时光已经过去三十余年,珍藏在书房里的三洋牌双喇叭收录机的收音功能仍能使用。闲暇的时候,收听一会广播节目,当年的情景仿佛如昨。
时代的变迁伴随人们生活质量的迅猛提升,已让诸多老物件不再具有实用价值,只能作为一种念想,一种对旧日光阴的追忆与温习。一如艺术家吴冠中所言 :“真正的幸福,不一定要去做惊天动地的事,而是守护自己的纯真之心,懂得发现生命中的小美好,把每天的日子过成诗。”
收藏老物件,彰显的是情怀,留住的是时光。
作者:马珂